時 間帶著一切毫不停留的向前進,不管你跟不跟得上,時間都不會為任何人停留一秒。所以我們只能不斷的往前奔跑,有時候連回頭的餘裕都沒有。只有回憶,獨自被留在原地。有時候回憶會不經意地和我巧遇,就像某個在咖啡店遇到的朋友一樣;有時我會潛入意識的深處去尋找某些特定的回憶,或者應該說是去尋找某“個”特定的回憶。
『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我問其中一個回憶。
『不。』那回憶用鞋底磨了磨地板。『我留在這裡就可以了。』
『為什麼?』
『等我?』
『怕你哪天要回來找我認不得路,所以我留下來,這樣你就知道該到哪裡找我了。』
『一個人在這裡不會寂寞嗎?』
『我知道你會常常來找我啊。』回憶笑著說。
『嘿!有沒有回憶是可以永遠被記得的呢?』我問。
『不然你以為誰在跟你說話?』
『挺有自信的嘛!』
『我自認自己還滿特別的。』
我往前看了一下,時間已經跑到好遠好遠的地方了。而我和時間之間所產生的空白像霧一樣慢慢的變濃,遠方的景色變得越來越模糊。
『不跟上去沒關係嗎?』回憶說。
『我想還有點空檔,反正時間那傢伙也只會一股腦往前走,我再追上去就是了。』
『所以每個回憶都有自己的名字嗎?』我問。
『當然啊!我就認識一個叫做【星期五的辦公室】的回憶,那傢伙還滿有趣的,嘿!需要自我介紹一下嗎?』
『我知道你的名字。』
『我想也是。』
我們暫時都沒有說話。
『但我不是他。』
『嗯?』我看著他。
『我不是你看到的那個人,而是你創造出來的回憶,希望你不要搞混了。』伊森說。
『但對我來說已經很真實了。』
『我知道,所以不少人常常迷失在自己的回憶之中,無法再往前進一步,我不希望看你這樣子。』
我低下頭想看看自己的鞋子,才發現濃霧已經到了小腿的高度。
『如同我剛剛說的,人還是必須活在當下,要不停地創造新的回憶,藉由不斷的累積然後設法從中找到自己的一套生存哲學。』他接著說。
『但是眼前好像已經沒有什麼值得期待的阿。』
『這種事怎麼可能知道。』伊森走到我身旁。『好了,你差不多該走了。我會一直在這邊等你,我保證。』
『真不想留你一個人在這邊。』我說。
『放心,我哪兒都不去。除非有比我更重要的回憶出現,或是哪天你得了老年癡呆我才會消失。』
『我想不會有其他更重要的了。』
『所以我說啊,這種事誰知道呢!但我希望是有的,我希望能有更多新的回憶可以為你帶來快樂。』
『我不需要那種東西!』濃霧已經到了腰部。
『去吧!下次來找我的時候記得帶些新東西回來。』伊森舉起右手把掌心朝向我。
我轉過頭去沒說一句話,我知道再不離開的話就會迷失在這濃霧裡,但其實在還沒來到這裡之前,我早就已經迷失自己了,差別只在於現實和想像中間隔著的那片薄膜而已。而眼下我除了向前邁進之外沒有別的選擇。
隨著我一步步地前進,我眼前的景色開始變得清晰明亮。在那個失去了伊森的世界,我必須代替伊森一一的去填滿那空白。
我必須更努力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直到再見到伊森時,那個時候我—(註記:前面有類似的句子,要再修改)。
■是否儲存檔案?
■【是】 【否】
我蓋上筆記型電腦,從餐廳的高腳椅上下來,稍微伸展一下身體後就走到冰箱倒冰開水喝。妻子在臥室和狗玩累了躺在狗窩旁的地板一起睡著了,我把毯子輕輕蓋在她的身上又回到餐廳。整間房子只點著餐廳的吊燈,我像脫口秀的主持人坐在那盞單獨燈光下。
我現在已經33歲了,和女友登記結婚,經營的店也換到比較大的地方,但一到假日還是常常不夠位子給客人坐。那麼33歲對我來說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33歲,正是伊森死去時的年紀。我終於追上他的腳步,而無可避免的有一天我會變得比伊森還要老,因為他永遠都會是33歲。一想到這裡我的心就開始隱隱作痛起來,感覺我好像又要失去伊森一次,要把他一個人孤零零地拋在後面獨自前進。
所以我才老是在夜晚一個人默默地面對電腦寫這些文章,我想讓伊森能用另外一種形式保存下來。雖然好像還有很多話並沒有好好轉換成文字表達出來,但以目前這個時間點的話,我想這樣就夠了。也許以後會想到更多事情要說,不過那些以後再說就好了。
我想電報打字員確實是個不錯的工作,可惜這個世界已經不需要打字員這個職位了。
嘿,有人收到訊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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