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 了大概五分鐘左右,自己的情緒比較緩和一點後,我看睏睏還是趴在那裏一動也沒動。
『喂!妳也說句安慰的話嘛!』我說。
『我不是就一直在這邊陪你嗎?而且首先我就不知道你哭的原因是什麼啊。』
『所以,』狗坐起來。『是因為要和母親分開的關係才難過嗎?』
『我想不是。因為我自從上大學後就離開家裡,從來不覺得在外面生活是一件痛苦的事。會難過大概是因為其他更底層更黑暗的原因吧?』
我把安全帶解開。『我想,我應該是覺得自己被遺棄了吧!』
『被誰?』
『伊森。』
『你是說你哥哥嗎?』
『恩,那種感覺就像是被女生給甩了一樣。沒有理由,也沒有轉圜的餘地,然後你就變成孤零零的一人了。』
『被女生甩掉是什麼感覺我不知道,但是你哥哥的死是他自己的決定,並不是因為你做錯了什麼阿?』
『我知道。雖然知道但還是會難過阿。』我把頭往後靠在椅子的枕頭上。『我和伊森的感情,我想不管用什麼標準或是叫誰來看,都會覺得我們是相當親近的一對兄弟。我自己也是這樣覺得喔!和差6歲的哥哥從小黏在一起,不管做什麼事情他都會帶著我,就算跟自己的朋友出去也是一樣。有些人不是不喜歡帶自己的弟弟或妹妹出門嗎?會覺得丟臉。但伊森就不是那種,不管是去泳池游泳或是和朋友相約打球都會帶著我,然後把我介紹給他的朋友認識。』
我突然想起領養睏睏的時候還有另一隻狗和她同一個籠子。『對了,妳還記得在收容中心的時候,有另一隻跟妳一樣也是黃色的狗嗎?』
『當然阿,那是我的姊姊。』
『真的?現在還會想起她嗎?』
『不會,因為我們狗出生之後就成為獨立的個體。如果一起生活長大的話當然會有感情,但是當時在還沒搞清楚狀況之下就被你們帶回家啦!所以對我而言那已經是很遙遠的事了。』
對於那個我想了一下,然後繼續說:『或許像妳說的那樣,我們都是獨立的個體。但我和伊森就算分隔兩地很長一段時間,只要一見面之前的空百又能立刻被填補起來,好像從來沒有真的分開過一樣。所以就算伊森上次去了日本兩年,我一點也不覺得寂寞。』
『但是這次卻不同。那是因為這次伊森把我完全排除在外了。如果他今天是因為什麼意外,自己本身不願意卻失去了生命,也許我還會覺得好一點。當然還是會很難過。但是伊森這次決定要自己一個人死去,從頭到尾都把我放在計畫之外,這才是讓我打擊最大的地方。』
『也許是因為你哥哥想要保護你啊。』狗說。
『因為我哥哥想要保護我?』我重複說了一遍。
『我是這樣想啦,伊森一直都扮演了大哥哥的角色,不管什麼事情都站在你前面,遇到什麼困難都要想辦法解決。但他畢竟也是個平凡的人吧?就算再怎麼會忍耐,可以容納的東西還是有限阿。』
『我知道,但他可以跟我商量啊!』
『如果我是伊森就不會。』
『為什麼?』
『我們狗阿,一但確立了階級地位後就不會再改變,較低的階級絕對服從命令,較高的階層絕對不向其他人發出抱怨。我想伊森一定也是這樣。』
『那跟保護我有什麼關係呢?』
『你真的不知道嗎?』
我搖搖頭。
『說什麼人類是萬物之靈嘛!』狗把前腳伸直後趴下。『就像我說的,伊森作為你的哥哥,從以前就一直扮演著你的保護者。但這次雖然我不知道原因,他決定不想要再活下去了,這種事絕對不能跟你說阿。既然死這件事情已經無法迴避,那至少在弟弟心目中那哥哥的形象絕對不能破滅吧!所以伊森才決定要自己一個人安靜地死去,不讓任何人知道。特別是你喔。』
『妳真的這樣想?』
『沒理由騙你阿。』
『妳真的是睏睏吧?沒有被附身?』我佩服的說。
『貨真價實。走吧~我肚子好餓啊!』
『阿,對齁。今天沒有烤土司給妳吃。』
『就是說啊!』
我發動車子,繫上安全帶,手放在方向盤上深深吐了一口氣。我用力眨了眨眼睛,確定視線不再模糊後便往高雄出發。睏睏在副駕駛座一臉很累的樣子睡著了,我一面開車一面繼續想著睏睏剛說的話,想著伊森的事。
伊森死去的時候並不是一個人,當消防隊破門而入的時候飯店房間裡面還有另一個女人。
我搖搖頭,實際上可能沒有真的搖頭,只是想把腦袋清空那樣在意識中搖頭。我想,現在還不是處理這個的時候,我還沒準備好。
完全還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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