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 回家

周     末兩天我都到店裡去，就算是這樣人手也還是不夠。我和女友加上兩個工作夥伴，在小小的店裡四個人忙得團團轉，連來用餐的客人看起來也很忙碌的樣子。

基本上客人進門，我們招呼他們入座後，客人就得自己去拿菜單然後自己寫好要吃的餐後自己來找我結帳。結完帳後我們依序地把餐前果汁、沙拉、主餐、飲料送上桌，誰也沒有空停下來。因為客人吃飽了以後我們整理桌面，然後他們就會發現在外面等待候位的客人的視線像自動步槍上的紅外線一樣掃視他們全身。這時候我就會開始坐立難安，客人也開始坐立難安，所以他們乾脆起身離開，然後我們再繼續把剛剛的步驟重複一次，直到營業時間結束為止。

    周末回家後早就精疲力盡，除了摸摸狗的頭和帶她出去上廁所外一句話也沒說。睏睏也沒有主動找我說話，也許是看得出來我很疲憊的關係吧?總之周末兩天是我對時間感受最微弱的時候，出門工作、回家、吃飯，然後睡覺。到了禮拜一在床上醒過來才突然想到，今天店裡公休。

我伸手在床頭櫃亂摸一陣想找眼鏡，最後是在放棄找眼鏡而去浴室洗臉的路上發現眼鏡放在書桌上。眼鏡跟電視遙控器老是花我很多時間去找它們。洗完臉後戴上眼鏡，家裡一個人也沒有，狗也不在。不然通常我起床的時候狗都會跑來找我，好像已經好幾天沒看到我那樣興奮。我想應該是女友帶睏睏出去上廁所了。

我走到客廳還沒坐下門就打開，睏睏從門縫鑽出來跑到我腳邊用身體磨著我的小腿，我想她應該是要我摸摸她，但是每次我彎下腰搓搓狗的背之後她又會馬上跑開。真是搞不懂，下次我一定要好好問問她到底想怎樣。

女友接著進來，手上提著早餐店買來的三明治和咖啡。『刷牙了嗎?趕快來吃早餐吧，今天不是要回屏東嗎?』女友一邊把東西放在桌上一邊說。

對了，今天要回屏東。

『那我今天就不跟你一起回去喔!我跟我姊還有我媽約好了要一起去逛街，順便給人做做身體。』

『恩。』我咬著烤得太乾的三明治。『那我大概晚餐過後回來，因為只有我自己回去的話會比較久一些。』

『好啊，那你帶睏睏一起回去好了，反正她自己在家也無聊。』

『喔。』我看了睏睏一眼，她和平常一樣坐在那邊咧嘴笑著。

吃飽後我回到房間，然後站在衣櫃前面想著要穿什麼才好。平常上班都穿制服，常常人還沒醒過來就開始把衣服往身上套了，什麼都不用想。最後我選了長袖棉襯衫然後把袖子捲到手肘，牛仔褲和牛皮短靴。襯衫絕不塞進褲子裡。睏睏則是從我穿衣服的時候開始就一直在我旁邊聞來聞去，好像很喜歡衣服洗過的味道的樣子。我看看她想到，當狗也真是方便，一件毛衣穿一輩子。

準備好要出門的時候，女友正在洗澡。我朝浴室喊:『我出門囉！』

『路上小心~』女友也在浴室喊道。

我和睏睏到地下室開車，車門一打開她就跳上去然後在副駕駛座上坐下。平常和女友還有狗一起出門的時候，狗都是到後座去，不過要不了多久她還是一樣會爬到副駕駛座然後坐在女友身上。我問睏睏:『後座不是比較寬敞嗎?為什麼老是要坐這裡?』

『因為坐在後面會暈車阿，而且看不太到前面的路有點不太放心。』狗沒看我，鼻子貼著窗戶回答。

『所以妳真的會暈車啊?上次帶妳們去台東玩的時候吐了也是因為暈車囉?』

『對阿，上次的路歪七扭八的現在光是想起來都有點頭暈噢!嘿，窗戶可以打開嗎?』

『好啊。』我把電動窗打開一半，睏睏馬上就把頭伸到外面去。『開窗戶比較好嗎?對於暈車。』

『當然!』睏睏用力吸著外面的空氣。『比起坐車，我更喜歡以前坐在你摩托車上面的感覺。』

『妳是說坐在我那台老爺車的油箱上面啊?』

『喔那叫做油箱嗎?總之坐摩托車的時候視野又好，迎面吹來的風也很舒服。』

『一般的女生可不會這樣想喔。』

『因為我不是一般的女生，是狗阿。』

『我差點忘了。』我笑著說。

自從伊森的事情後，今天是第一次回屏東。

在屏東有我的母親，有工業區的大排水管，有我和伊森的記憶，是我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離開的地方。就算我人不在屏東，我的思緒還是常常會被某些東西牽引到屏東去，不管我願不願意。那可能是我小學時在家裡沙發夾縫找到遺失很久的玩具零件，也有可能是我和伊森一起看過的電視節目，或是收音機裡播的一首歌。

總之我又回來屏東了。

帶著我的思緒和身體一起，還有一隻狗。